第五章 弃婴-《细水谣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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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东院上方的天空好似铺盖了一层无形的屏障,明朗如白昼的月色丝毫照不亮这百亩荒院,徐管家站在院中央,半人高的野草几将他佝偻的身躯尽藏,眯起眼,望着十余丈外连排的房屋,蛛网横布,黑暗肆虐,仿若要将仅剩的几缕光亮尽吞于腹。

    “无辜妇人,休要扰她!”徐管家莫名说了句,尔后熟稔地沿着密草丛中肉眼难觅的青石小道蜿蜒而行,约莫百步便顿住了脚,拨开厚重的荆棘,一片湖泊现于眼前,只是昨日清透不再,整个湖面已被乌乌压压的藤蔓和水藻覆盖,打眼望去,与平地无异,但偌大院落弥漫的阴湿之气都遮掩不住的恶臭,直熏得人头晕目眩,险些坠泪。

    然而,徐管家仍是冷冷清清,一派木然,沿着湖边蹲下,两手捧着襁褓往前探去,“莫怪我,我苦等此时机十余年,临胜之际却被你夺了去,如此······便不若毁了这副躯壳,你我皆落得两手空空,方能稍安我心。”说罢,作势就要将襁褓向湖心掷去。

    夜风呼呼,穿枝过叶,凄厉幽怨如人低语。

    念顷之间,襁褓便要离手而出,徐管家忽又一愣,夜风随之瞬息停滞,静观其举动,待徐管家猛然收回手,扭头从旁薅了满满一把软草,又捡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裹入薄褥,手脚麻利地绑缚结实后,夜风便又丝丝哑哑吟唱起来,似鼓舞,似欢庆。

    站起身,直勾勾地看着襁褓打着旋儿渐渐沉入湖底,连个水泡都没露头,徐管家这才歇了口气,微微仰起脸,对着半空说道,“老鬼们,看好了,过几****便带个活人过来与你们飨食。”。

    “呼呼······呼呼·······”,野草如疾舞,夜风更加欢畅。

    门外,徐婶正等得心焦,便见徐管家从拉开的门缝中缓步而出,忙凑上前去,问道,“弄好了?那就快走吧,这院子邪门儿得很,吹得我颈窝凉飕飕的。”

    谁料徐管家不动分毫,也不言语,只拿两道死寂的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徐婶。

    “你瞅我干啥,还不快走?若被老爷得知你有意怠慢此事,定免不了一顿责罚。”徐婶催促道。

    闻言,徐管家浑浊的眼球不禁微微颤动,撇过头,看着别处,“正午时分,烈阳曝晒。”

    “啥?”,徐婶迟钝地反问道,尚未等她问出个究竟,徐管家先是剧烈地浑身打摆子,接着便昏昏然倒地不醒。

    “老头子······老头子······”,情形突变,徐婶登时失了方寸,高喊着扑了过去。

    约莫过了半盏茶,在震耳欲聋的哭号声和天旋地转的晃动中,徐管家眼皮掀开一条缝隙,入目便是徐婶大张的巨口,口水喷溅到面门上,险些再次昏死过去,“甭······甭晃啦,”支起臂肘,腹中一阵翻滚,脑中如坠铁石般疼痛不已,“嚷什么——”。

    徐婶先是一愣,缓下口气,面带忧色地拍着胸脯,“可吓掉了老婆子半条命。哪儿不舒坦?咋就厥过去了?”

    徐管家回了回神,打量四周草木繁茂却杂乱不堪,一时未想起来,方欲开口问“这是哪儿”,目光便撞到那柄生了铜锈的狮面门环上,继而沿路往上望去,霎时清灰的面色愈显衰败之相,寸长的髭须抖动着,“东······东院,”扭过头来瞪着老伴,厉声责问,“怎地将我带到此处来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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