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一章 告别(下)-《执剑长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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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声音悲天恸地、悲沉至极,几欲将整座山上面的坟中之人哭醒过来,就连躲在深山中的野狼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,跟着长嚎几声。
“文先生!我来晚啦——”
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一身白布、头戴孝帽地向这边走来。他背着一个装满纸钱的箩筐,边走边将箩筐内的纸钱洒向天空,悲伤之色从老远就传过来。
伊鸿雁感觉这人有些眼熟,不管是声音还是外貌,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,待那位老者靠近之后,他方才想起,这人不正是当年寒试时自己将文君臣的亲笔书信交给的那人么?
“文先生!你文采卓越,一手书法出神入化,一朝入得寒门,使天下文人共仰!为兄更是神往久矣!本欲与文先生把酒言欢,而如今文先生却就此长辞!怎叫我不怆然泪下?”
张正儒泪流满面,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坟墓前,也不顾一旁的众人,继续哭道——
“文先生!这壶佳酿为兄珍藏多年,原本欲与你共饮之,你我二人谈诗论赋、一醉方休,何其快哉!奈何此面却一直无缘相见,叫为兄好生心痛!如今见面却是生死永别,此酿,为兄如何能够独饮?”
只见张正儒从腰间取出一壶酒,将塞子打开后,轻轻地将酒洒于坟前,一股浓烈的醇香酒气霎时间四溢飘散。随后,他将壶子提起仰头痛饮,像是真的在于文君臣把盏对饮一般。
‘啪嚓——’
张正儒将酒壶往旁边一扔,酒壶瞬间摔得粉碎。
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过度,还是由于烈酒的酒性上头,此时这位小老头的身形更加不稳,竟直直地倒在地上,吓得叶长衫赶忙上前去扶,生怕这位年过半百的张博士摔出什么事。
可张正儒却丝毫不顾叶长衫的好意,他用力一推,将叶长衫推开,自己斜躺在地上,用袖袍擦了擦脸,继续说道——
“少时躬耕长安南、寄志苍穹出长安,汝行万里路、读万卷书,尝遍天下疾苦、阅尽人间沧桑,为韩家少将军赏识,与之皆为往年之交,后不顾少将军再三挽留,决然回到新唐。”
张正儒抽泣着,继续说道——
“一朝入得寒门下、名扬中原文人赞!汝之文采如文曲下凡,汝之书法如颜公再世,汝所作文章为兄皆视如珍宝,倒背如流不在话下。为兄观汝之文章,有兴邦立世之大才、亦有清风明月之淡然,身负贤能却安于山林,为兄何其羡慕?七年前,汝亲笔书信一封于为兄,令为兄受宠若惊,本欲觅得吉日登门拜访一番,不想却迟迟未能如愿。待圣上入宫,为兄知你心怀家国,便不再冒昧叨扰,心想待汝功成名就那日,为兄再替你庆贺不迟,不想……不想汝却先于为兄一步离去,令为兄抱憾终身!”
说到这里,张博士再次放声大哭。
原本众人的情绪还算能自控,此时见张正儒哭得如此伤心,他们也跟着悲伤起来。
“朝堂险恶,你又何必去掺和?若是留在山中远离世俗,天下文人又如何会因你同悲?”
张正儒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,此时他低着头,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可为兄理解你,闲云野鹤、隐于山林你之所愿,化笔为剑、誓为苍生亦你所愿,二者不可得兼,舍小而取大也,可你不知,你舍的不仅仅是‘清闲’二字,而是你的性命啊——可怜你一片赤胆忠心,身死之后却连个全尸都没!为兄替你感到不公啊——”
子春听到这句也放声大哭起来,文君臣的尸首是她一针一线缝合的,原本这事儿轮不到她做,但她却执意要做,因为她怕!她怕文君臣的遗容不整,她怕别对二师兄的尸首不敬,她怕别人缝得不够仔细。可奇怪的是,她一个从未经历过生死的姑娘家,在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二师兄的遗体时,手却稳得异常,直到所有的针线都缝完后,她才投入姬阳与的怀中失声痛哭。此时,她听到‘连个全尸都没’,想起那日二师兄身首异处的惨状,心中不禁大为悲伤。
风,忽然大了起来,一时间沙土被阵阵扬起。
姬阳与忽然闭上双眼转过身去,他得眼里似乎进了沙子,两行热泪顺着脸颊默默流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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