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五章 罪己诏(下)-《执剑长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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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原诸国在遭大难乃至政权不稳时,其国君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安定臣子、百姓之心。不过此诏虽是当着天下人面自责,但终究是面子上难堪一些,若是能达到稳定人心、稳住皇位的效果,这点难堪根本不值一提。更何况连北魏武宣大帝在当年北蛮入侵中原万民水深火热、生灵涂炭之际同样降下《罪己诏》以聚民心。如此想来这倒也不算什么太丢人的事,想到这里英平原本僵硬的面容缓和不少。
英平倒觉得这《罪己诏》不是什么难事,甚至……甚至对于他所惹出的事情来说有些便宜他了,思及此处,英平便低声说道——
“朕本意是兴国富民,不想闹得今日局面,实非朕的初意。如今二十四位官员及其家眷二百七十余人因朕的过失遭受这般磨难,确实是朕的过失。此议朕采纳了——不日将降下《罪己诏》。”
英平默默地接受了这一提议,若这份诏书能将如今糟糕的局面挽回些许,倒也不失为一件‘好事’,通过这份诏书,他要臣民们表达自己原本是想让新唐变好的意愿,若是因此能笼络人心,那便更好。
“圣上心怀天下、德比夏禹,臣自愧不如——”
见英平接受了自己的建议,王延庆姿态还是要做一做,在王延庆身后的官员见状,异口同声地同样复述道——
“圣上心怀天下、德比夏禹,臣等自愧不如——”
“朕愿以《罪己诏》自省于天下,乱党余孽也将要伏法,王大人认为如何?”英平盯着王延庆,心中愈发地警觉起来。
“臣以为,圣上秉政时日尚短,新律本意虽好,但若要推行需得考虑‘天时地利人和’等诸多因素方可,一旦不慎便会招致祸端。”王延庆顿了一顿,而后忽然抬起头,一对凤眼中射入如剑芒般锐利的精光,抬高几分声调,说道:“而如今圣上乾纲独断、不听良言,又误信小人之言,方有今日之祸——”
大殿内安静到了极点,英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,而大臣们皆屏住呼吸。这句话可以说十分不给英平面子了,就是明摆着要向英平发难。
“圣上久落民间,少时未得先帝正统之道言传身教,不过是在舞弄文墨的迂腐儒生门下学了三年,此道或许可以忽悠忽悠那些自视清高、不入世事的文人,但却于兴邦立业丝毫无益。这些迂腐儒生成天钻研经典、古训,忙碌于笔砚之间,妄想流芳千古、恩泽天下,实际呢?不过是皓首穷经,于朝政并无一利——”
英平脸色愈发得难看。王延庆在堂下明目张胆地贬低自己的师父,就差指着自己地鼻子了。听到这般说辞他恨不得冲下去狠狠抽这只老狐狸几个耳光,可他却仍要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接受这位两朝老臣的教诲。
“先帝将我大唐基业交于圣上之手,圣上却任人唯亲以致今日之祸,先帝若是在天有知怎能心安——”
王延庆的声音高亢,仿佛承载着先帝的怒与哀,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将整个安静的大殿炸醒。
片刻沉默之后,王延庆几乎泣不成声,他哽咽着,哭得比先生去世那次还更伤心、难过。殿内官员亦是跟着王延庆一同低声啜泣,除了尹敬廷、常之山、公孙错三人之外,无不低头抹泪。
这一次,轮到王延庆哭给英平看了。
英平紧紧握着双拳,心中怒意十足却毫无对策,看着王延庆用当初自己对付百官的招数对付回自己,英平没有一点办法——
他能怎么着?他什么也不能!错是他犯下的,人是因他而死的,现在王延庆及其党羽先搬出天下苍生,又抬出先帝这尊大神,此时就算是把英平骂一顿他也不敢有一点脾气。
堂下的哭声绵绵不绝,他们似乎想用哭声以告唐帝的在天之灵,他们要告诉唐帝,你的儿子、你选择的继承人,并没有继承你的英明,非但如此,还将原本复兴有望的新唐弄得一团糟,先帝爷!您老人家看走眼啦。
“诸位爱卿——你们——”
英平的耳朵犹如被万根针刺,这些哭声越响,刺得越疼。他强忍着不适欲止住这股哀泣之势,可却无济于事,他望向尹敬廷,而后又看向常之山,只见此二人皆闭目不语,似乎对这样的阵势也束手无策。
少倾,王延庆擦拭双颊上的泪痕,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,大殿内便渐渐安静了下来。而后,他再次开口说道——
“圣上,微臣侍奉先帝数十载,而后先帝临别之际将朝政大事及辅佐圣上这样的重任托付于我等,自先帝晏驾之后微臣无时无刻不敢相忘,即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,亦不能报先帝信任!四年来,臣与尹、常、公孙四位顾命大臣可谓尽心尽力,不求有功于社稷,只求无愧于大唐,然而如今却生此叛乱,微臣……微臣死后有何面目去面对先帝?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百姓?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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