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第 46 章-《[清]皇子潇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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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打老三胤祉的二十大板,是警告,也是维护太子的地位:这个宫里,不会再有皇后。他的有生之年,四大妃永远不可能再进一步!

    此刻的皇上面对最早陪伴自己的荣妃,有心软,也有无情:“他修书就修书,修书也是功劳一件……荣妃,你比朕还清楚,他这些年都做了哪些事情。他的爵位朕不会动,还是郡王。这些日子,就在家里好生休养仔细反省。”

    荣妃身体一软,跌坐在地,只有一句绝望的:“谢皇上隆恩。”

    五十多岁的荣妃神色恍惚,脚踩棉花地出来乾清宫,就感觉那头顶的天在摇摇欲坠,脚下的地也一晃一晃。

    皇上慢慢踱步,去了毓庆宫。

    太子,昨晚上又叫了太医。

    这要皇上很是忧心。

    皇上到了毓庆宫,太子刚醒来用了一点饭菜,正在喝药。皇上的身影一出现,一屋子的人呼啦啦地行礼,太子也挣扎起身,皇上快速上前一步,按住他:“不要动,汗阿玛来看你,不用行礼。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”太子用尽力气笑了一个,“劳汗阿玛担忧,是儿臣的不是。”

    皇上轻轻摇头,待太子一仰脖子喝完药,挥挥手要其他人都退下,目视太子病气中泛黄的面容,问道:“户部的账目,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?”

    太子沉默。

    “朕这几年一直没管,交给你负责,你却去户部借银子。胤礽,朕对你寄予厚望,你是要朕想着你有隋炀帝之心,二代而亡大清吗!”

    皇上的语气之严厉,简直是在挖太子的心。太子在床上跪了下来,颤声道:“汗阿玛养育之恩,教导之情,儿臣永记在心。儿臣有时候犯糊涂,儿臣知道,汗阿玛说儿臣有隋炀帝之心,儿臣万死不敢去想,汗阿玛……”太子悲痛至极,一声呜咽,眼泪鼻涕一起下来,狼狈至极。

    这是自己花费莫大心力养大的孩子!皇上心里痛苦,半响,缓了缓情绪,先安慰道:“是汗阿玛的不是,情急之下说错了话。可是你自己想一想,你是太子,这是你能做的事情吗?人都说创业难,守业更难。你要记住这个教训啊。”皇上跌坐在椅子上,面容颓然,老泪纵横。太子惊得五内俱焚,肝肠寸断,哭道:“汗阿玛,您要保重自己,汗阿玛,儿臣知错了,汗阿玛……”

    *

    皇上缓了缓情绪,一通发作没有缓和心里的担忧,反而越发压抑。皇上掏出来手帕自己擦擦眼泪,道:“三十多个皇子公主,朕最疼爱你……你的病情,汗阿玛大体明白。之前还没有好利索,过年一番劳累,昨晚上受了惊吓又惊了风……魏珠进来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在。”魏珠从外间进来,弯腰行礼。

    “去端本宫请潇然道长来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嗻。”

    魏珠退下,皇上望着太子又说:“宫里的太医们不敢用药,这病一直拖着,越拖越耗身体元气。朕要潇然道长给你开方子,这次好好休养休养。”

    “儿臣谢汗阿玛。”太子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,皇上早就知道,他的身体没有好利索吗?

    皇上起身在面盆里绞干一个毛巾,给他擦着脸,叹气道:“朕知道你们都孝顺,都不告诉朕户部的实情,朕又怎么会不明白,如果不是到了很糟的地步,你们兄弟怎么会担着这个刻薄的名声?老四和老十三就罢了,尤其是老八和老九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心里高兴啊。”皇上将毛巾放回面盆里,净了手,面色这才是真正的缓和,“不管你们平时怎么闹,心里还是有这个大清的。”

    “汗阿玛……”太子的眼泪滚滚下来,顺着面颊流淌,这次是愈加的自责难受,“汗阿玛,是儿臣不孝,没给您分忧,还要您老人家操心这些事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好起来,就是给汗阿玛分忧了。”皇上摇头,“催债的事情继续下去,必然波及到地方,地方督抚不比京官好安抚,你心里要有个数。”

    “汗阿玛,儿臣明白。”论政务,几次监国的太子很是熟悉,“山西巡抚苏克济,山东巡抚李树德、江苏巡抚吴存礼……这些地方干系重大,儿臣和四弟谈过,四弟也知道,也嘱咐过八弟、九弟、十三弟,轻易不会动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说:“儿臣也知道,弟弟们不动,这些人在地方上放肆习惯了,得知京城的消息后也会找机会闹起来。儿臣会嘱咐四弟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想到这点很好。西藏和青海乱了,准格尔部一定会趁机出兵。朕派人过去青海,最多只能安抚一年。一年后大清和准格尔部动兵,国库里必须有银子……海贸出售玻璃等物,可以换回来一批银子,粮草却要我们自己存好,西部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太子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兵马未动粮草先行。朝西部动兵,最大的困难就是粮草,要有粮草,更要将粮草运送过去,那样高山峻岭的高原地方,其困难超过想象。而要就近找粮草,必然要依靠山西、四川、陕西几个省份,那这几个省份的巡抚,该怎么调动安排?

    太子随即明白,皇上可能已经有了安排。

    潇然道长来到毓庆宫,小太监进去通报,他进来行礼,抬眼一看太子,心里一惊:太子面容红通通的,看着是红光满面的康健,其实这是大虚之像!

    再一看皇上和太子的表情,都是刚哭过的样子,心里大体明白,上前一步:“太子殿下请躺好,贫道把脉。”

    太子莫名地感受到,十九弟被迫穿成圆滚滚的压力,明明潇然道长语气自然得很,也是奇了怪了。太子躺好,还自觉地盖好被子,伸胳膊给把脉,瞧着潇然道长面容越来越严肃,心里惴惴不安起来:难道风寒加重了不成?

    皇上也提着心:之前的风寒没好利索,再来一次,必然是更难康复的。

    潇然道长把脉,看完太子的脉案,目前用的药方:荆芥、防风、羌活、独活、川芎、柴胡、前胡……加了羚羊角和何首乌、黄连……几味药。

    “皇上,太子殿下,之前的方子很好,都是清热解热毒固本培元的药物。贫道加入的羚羊角、黄连药效好,但都是大寒之物,贫道会再开一道食疗,一天三次,太子殿下注意用着。大约十天可以好利索。在这期间,太子殿下要保持心情愉悦,若有心事不可憋在心里。”

    太子心头猛跳:常言道:“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”,这潇然道长一上来就开黄连,这是要整治他不成?

    潇然道长出去外间开方子,等皇上拿到食疗方子,莫名也觉得,潇然道长在故意整治太子。

    太子手捧着食疗单子,手都在抖:黄连都够苦的了,这食疗方子里居然有苦参!比黄连还苦百倍的中药!

    临近中午,潇然道长开完药方就回去端本宫看着师弟,太医院的两个太医来给太子探脉煎药,面对太子拿出来的药方,拍着大腿叫好,反应过来屋里的奇怪气氛,看着太子生无可恋的虚弱样子,尴尬地,同情地看着太子。

    皇上咳嗽一声:“既然你们都说这方子好,就按照这方子吃着。胤礽,不可耍小儿脾气,病去如抽丝,不可大意。”

    太子神魂出窍的一句:“儿臣遵旨。”

    太子万万没想到,这食疗和药汁子,能苦成这样,喝一口那眼泪就飚出来,吞不下去吐不出来,从舌头到嗓子眼都麻木了。等到赴死一般地喝完这两碗黄连,太子两眼发直,就感觉整个人都泡在黄连里,苦的要他魂飞魄散,人生绝望。

    太医喂一颗糖给太子,太子悲愤地发现,他的舌头居然感受不到糖的甜了,苦的失去知觉了要。太医安慰道:“皇上,太子殿下,这方子很好,吃着十天保证太子殿下生龙活虎的。”

    太子白眼一翻,人就晕了过去了。

    长这么大,太子就是得了天花的时候,也没有吃过这么苦的药汁子,更何况这不光是一天三次的药汁子,还有食疗!

    但是皇上看着太子吓晕过去的样子,反而觉得这药方确实好。皇上想起熊孩子刚进宫的时候打了太子一顿,太子气晕的事情——其实皇上也觉得,太子日常鼻孔朝天地端着,晕倒后更顺眼,嗯,和小时候一样可爱。

    因为皇上的态度,太子醒来后简直想逃跑出宫,这太苦了,必杀了他还痛苦。

    可是太子要拒绝用药,太子妃带着三个孩子就对着他一起哭,太子气得直喘气还不能动手打哪一个,嘴唇抖动几下,瞧着太医端来晚上的药汁子和食疗汤,就感觉那呼吸中都是无边苦涩,白眼一翻,又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醒来后就要喝药,逃避是逃避不了的!

    再次喝完药,太子两眼紧闭人已经魂不附体了,就听着身边一个小恶魔的声音说道:“哇,二哥这样好可爱。”太子两腿一蹬,又晕了。

    潇洒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,好奇地摸摸太子的脸,是真的太子哦,不是假的。潇洒小道士惊呼一声:“二嫂,二哥好脆弱。西子捧心啊?”

    太子妃忍笑忍得肚子疼,面部肌肉极度扭曲。

    太子病了,宫里头,荣妃也病倒了,惠妃和德妃也喊了太医,风头最盛的宜妃都焉巴下来了,整个后宫的气氛压抑消沉,都叫昨晚上皇上那番话,给三郡王的那顿打,打击的意志全无。

    ——满以为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了,都做祖母的人了,都是四大妃了,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训斥痴心妄想,不该肖想穿戴红宝石,还有什么面子里子出去见人?躺着去见三位皇后娘娘,伺候皇后娘娘吧,哪还有脸打理后宫宫务?

    皇子阿哥和皇家福晋们都进宫探望,潇洒小道士也去挨个探望一番,最后去陪着皇太后用晚食,散步的时候他小小的孩子,也是“抗议”的:小胖脸板着学着大人生气愤怒的样子,气鼓鼓着脸颊,眉眼横着,跟要和谁打架一般。

    皇太后乐呵:“胤禝啊,你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想娘亲。坏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想你娘亲住在什么地方,日常穿什么?戴什么?”

    小道士果然气不过:“祖母,哥哥们的母亲住的地方拥挤哦,好多人住在一起,祖母,潇洒的娘亲也住这样拥挤吗?祖母,潇洒的娘亲不能穿大红,不能戴红宝石吗?”

    潇洒小道士替他的娘亲愤怒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火焰在熊熊燃烧。

    皇太后伸手摩挲孩子的胖嘟嘟的小俊脸蛋儿,慈爱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其他人面对皇权至高无上,都是屈服的,委屈却又只能流泪的,面前的小孩子是怒的小眉毛都一根根地竖起来,要和皇上打架的强硬姿态。

    皇太后牵着小孩子的手,指着一株老梅给他看:“胤禝看这花儿,好看吗?”

    “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哥哥们的母亲们屋子里的盆景儿,好看吗?”

    “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好看的花儿人人喜欢看。可是更有很多人,就喜欢养着这花儿,各种修剪并引以为傲。要修剪出来的花儿自己也认为,自己比天生天长的好看。可是啊,总有几朵花儿是不一样的,不管她们被怎么修剪,她们的根骨里都是骄傲的。”皇太后的眼前,好似这盛开的红梅花变成当年汪家的小小姐,火红火红的耀眼炫目,低头对着小孙儿笑道:“不能穿大红,不能戴红宝石,是委屈了我们胤禝的娘亲,可是啊,这个世上,谁又能要胤禝的娘亲委屈自己那?我们的小胤禝的娘亲啊,骄傲着,是委屈,也不委屈。”

    皇太后的话苍老沙哑,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可是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是不能理解的。

    “祖母,道理不对。不能穿戴就是不能穿戴。”小孩子的眼里,世界就是如此的简单,黑白二色泾渭分明。

    皇太后大笑出来:“好~~祖母知道了。等我们的小胤禝将来有了功劳,也给亲娘赚来大红袍子和红宝石穿戴。”铁帽子王的娘亲封一个皇贵妃,特赐明黄正好袍服和凤冠东珠红宝石,不是不可以。皇太后面对小孩子懵懂的大眼睛,鼓励道:“胤禝有没有信心?”

    “有!”潇洒小道士昂首挺胸,面容肃穆誓言一般:“祖母,潇洒给娘亲穿大红,戴红宝石。祖母,潇洒要打败坏皇上保护娘亲。”

    !!!

    要不说儿子天生就是父亲的敌人吗?皇太后笑哈哈的一点不心疼皇上:“好!祖母的小胤禝就是有志气!”

    “潇洒有志气。打败坏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对,有志气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祖母,娘亲不开心。祖母,娘亲一定不喜欢坏皇上,潇洒也不要喜欢坏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胤禝的娘亲,有了胤禝,就是开心的,感激皇上的。皇上是胤禝的父亲哦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小小的孩子沉默一会儿,想出来一个解决的好办法,睁着眼睛仰着脑袋看着皇太后,纯净无暇的瞳孔里映照出皇太后的小人影儿,奶声奶气的清脆清晰:“祖母,皇上是皇上,爹是爹,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祖母,皇上是皇上,爹是爹,不一样。”皇太后愣了一下,偷听的皇上怔了一瞬。

    皇太后摸摸孩子的小脑袋,目光温柔:“祖母这里有一只好羊,我们去杀了烤全羊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好哦。”

    小道士欢呼着跟着皇太后去烤羊做宵夜,心思转移,也没发现皇上在周围。皇上望着那对老少的身影,气得胸膛剧烈起伏,却又没有奈何。

    皇太后不是他的亲娘,如今也胜似亲娘了,是他唯一的长辈了,他尊重又孝顺。对于熊孩子,更是愧疚疼爱居多,真不能冲出去打一顿屁股。

    愤怒的皇上甚至以为,这是潇然道长或者汪翰林和小孩子说了什么。可是等到皇上回来自己的乾清宫,冷静下来:潇然道长或者汪翰林不会和小孩子说这些。

    十九阿哥天生的骄傲,和太子被尊养出来的骄傲不同,被扔到荒山野岭他也是自豪不凡的。他自己是如此,就认为他娘亲也是如此的,他自己不能吃亏受委屈,他娘亲那也是要活得潇洒恣意的,怎么能被规定不能穿大红不能戴红宝石那?

    姐姐姨姨们,女子们,都喜欢穿戴打扮的美美的,他的娘亲不能爱美,那自然不开心的,自然是不喜欢皇上的。

    皇上无奈地摇头苦笑。庆幸熊孩子只是喜欢护食吃肉吃大鸡腿,对权势地位穿戴方面没有追求。不过皇上也明白,熊孩子心里头没有世俗的野心不假,却也是目无下尘的:他尊重人,是他的态度,但谁要是敢欺负他,使唤他,他立马翻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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